满怀希望急奔京城,受到随园如此款待,又知道新任浙江巡抚侯汝谅刚刚和随园发生冲突,何心隐觉得不虚此行。
如此劈头问来的这句话让何心隐心头大震,为东南还是为了胡宗宪……这是不是意味着胡宗宪是可以牺牲的呢?
“展才,人无完人,东南败倭,可不是仅仅靠着……”
何心隐的话还没说完,钱渊就打断道:“胡汝贞此人,虽其量窄,又好大喜功,喜用阴损权谋,但兼资文武,腹有韬略,更有理政手段,东南败倭,其居首功。”
“如此大功,虽有污点,难道就此……”
“夫山可知如今的两浙,今后的闽粤、苏松会如何?”钱渊再度打断道:“东南必担天下之任,日后,夫山可随意择地讲学。”
何心隐面露挣扎,要知道在此之前十多年里,虽然徐阶、聂豹、唐顺之等心学门人经常讲学,但总的来说,心学是受到限制的。
允许在东南讲学,这对何心隐有着极强的诱惑力……他也相信,对方有这样允许的资格。
沉默了很久,何心隐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,震得几只茶盏摔落,双目充血的他盯着钱渊,“华亭欲以绩溪首级震慑天下,收拢人心,难道展才就不怕牵连自身吗?”
钱渊轻描淡写笑道:“些许小事而已,毕竟姻亲,大不了低头就是,元辅难道还会一刀砍了我?”
一旁的陶大临瞪大了眼珠,孙鑨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,示意别说话……而徐渭两眼翻白,抬头赏月,这话能蒙得了谁?
何心隐可是知道钱渊和徐阶之间关系的,不屑冷笑道:“若肯屈膝,那就不是钱龙泉了!”
钱渊面不改色,“夫山过奖了,愧不敢当。”
“就是你肯屈膝,只怕下场不让严东楼!”
钱渊这下脸色微变……啧啧,徐阶这个锅背的!
何心隐喘了几口粗气,突然平静下来,坐在石凳上,缓缓道:“当年离了总督府,曾去镇海一行。”
“当时钱某尚在温州府……”
何心隐没理会钱渊,接着说:“曾与义修兄有一席长谈,何某曾问,荆川身负天下之望,何以为区区龙泉所用。”
钱渊这下有点尴尬了,当年他是软磨硬泡,不惜拿严嵩干儿子鄢懋卿威胁,逼的唐顺之接手通商大事的。
“说吧,要何某做何事!”
孙鑨和徐渭是知情人,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,陶大临目瞪口呆……感情刚才都是在做戏?
“夫山先生这几年不见,劲力倒是大了好多,摆好的茶盏都被……”钱渊讪讪的拿起唯一没掉下去的茶盏给何心隐倒了杯茶,“还是年初送来的明前龙井,最后一点了,尝尝?”
何心隐都懒得看忙活的钱渊……刚才还口口声声夫山,现在变成夫山先生了!
“好了,好了,此事钱某一力担之,总行了吧?”钱渊双手持杯,“汝贞兄也真有点手段,居然能让夫山先生动身北上。”
“当年就告诉他,留条后路,他倒是好,浙直总督没过瘾,还要弄个闽赣总督,现在好了,严分宜一去,人家要掀他老底。”
“说正事!”何心隐接过茶盏,没好气的瞪了眼钱渊,当年还不是你太出风头,逼的胡宗宪这个堂堂浙直总督只能另辟蹊径。
“耿定向那边无需担心,江西战事已歇,理应调回京中,即使留在江西,宁波输赣钱粮到底是多少……不过重新做本账而已。”